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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期五晚上,腦袋裡想著明天要不要去跑淡水,因為連日來吃感冒藥,一直都覺得虛弱無力,一下班回家就累得想睡覺。距離馬拉松比賽僅剩兩個禮拜,若要練跑到淡水,這個禮拜六是最好的機會。想到闔眼進入夢鄉之前,我還是不知道隔天是否能去跑步。

星期六早上,720分才醒來,其實這個時間已經錯過了晨跑的好時機,記得2002第一次參加台北國際馬拉松比賽,開跑時間是早上5點半,最近幾屆都改到7點開跑,我都覺得有點晚了。看看窗外的天氣,薄薄的雲遮掩著不讓太陽露臉,我決定了,八點就去跑。

我依然做完每天早上該做的事,燒壺開水,沖兩杯豆漿等著小孩起床吃早餐,自己也匆匆飽餐一頓,找來老婆健走用的霹靂腰包,一一放進可能需要的東西,一包面紙(怕路上流鼻水用)OK(怕腳指磨出水泡用)MP3外加一顆電池(怕距離長,中途沒電),手機(怕萬一跑不回來求救用)100元紙鈔(怕萬一跑不動,自己搭車回家),最後本來想帶走一瓶600cc礦泉水,但是還未出門就反悔了,我感覺拿著它,好像帶著一個小啞鈴去跑步,當下決定仿效駱駝,將水先灌到肚子裡,能喝多少算多少吧。若不是自助長跑得隨身帶著補給,要不然跑馬拉松比賽時,根本不太需要顧慮這麼多,那報名費800元可不是白繳的。

出門前拉12下單槓,這算是我跑前唯一的熱身,在時間匆促之下,我幾乎沒做什麼熱身這是不對的,這不比平常的十幾公里練跑,這一趟跑去淡水來回可能是我在正式馬拉松外,距離最長的一次練跑,從美堤河濱公園出發到淡水捷運站,我曾經用地圖網站丈量過,單趟距離差不多20公里,來回也將近一個馬拉松了,以前這條路線我們是騎腳踏車出遊,這次我要用雙腳來挑戰它的長度。

八點出頭踏上起點,碼表開始計時,這時驚見朝陽露臉,心裡有點怕怕的,因為起跑時間太晚,跟太陽公公照面的機會就多了,但那並不是一件好事。

路上繞經圓山,看到花博的接駁車已經在園區裡穿梭,沒想到愛賞花的人也不會賴床。沿著連綿的河濱公園跑步,看到了好多早起運動的人,踢足球的、打棒球的,一大早就相約到球場來較勁,最可愛的就是不時遇到的晨跑同好,當擦身而過時都會親切的揮手打招呼,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,我發現只有在慢跑時大家都像是認識的朋友,大概是彼此都敬佩對方跑步的精神,在招呼的同時也給對方加油打氣。

聽著音樂慢跑真是無比的享受,至少此刻我是如此認為,像是在做一次有氧SPA,對平常朝九晚五的上班族,這樣的活動很有意義,起碼對自己的健康有所交代。

跑到雙溪碼頭,頭一次看到好幾艘汽艇陳列在岸上,船身黑白昂首挺立的姿態好不雄偉,可以想像它們在河面上飛馳時肯定很威風。

跑到洲美大橋時突然感到左膝有點隱隱作痛,看看碼表才跑了55分,這個不詳的徵兆未免也來得太早了點,我仍舊繼續往前,假裝沒事。

跑到關渡自然生態區,太陽已經將薄雲融開了一個大洞,探出頭來向大地噴灑他的熱情,不過我對他的熱情真是敬謝不敏。此時第一次被同向的跑者從後面超越,看他健步如飛的速度,我猜想他有馬拉松三小時的實力。跑在紅樹林賞鳥區的枕木步道,雙腳踩踏發出的隆隆聲,像是人肉火車在行進。

跑到關渡宮時碼表已經走了一個小時又33分,原本想如果跑不到淡水,這裡就是我的折返點,但是衡量了一下體力狀況,給自己下了一個結論,此次不跑更待何時。我只在關渡公園盥洗了一下就繼續朝淡水挺進。

到了關渡,淡水河面已經變得又寬又廣,艷紅色的關渡大橋雄據兩岸,讓搭不了渡船的汽車可以載著情侶去八里左岸喝咖啡。此刻一班捷運列車從身旁駛過,如果能拍下當時的紅橋、電車、落葉與跑者的身影,我會覺得這幅圖很詩情話意。

循著往來鐵馬的足跡,很快地我已經跑到了終點站,淡水捷運站公園,看看碼表計時,竟然才兩小時17分,這比我預期的時間快了許多,因為我真的跑得不是很快,而且我也不想與時間賽跑,今天我是來跑遠不是跑快的,但是我的雙腳已經知道了這條路的長度了。

在公園裡看到好多人在彩繪淡水河口風光,看來是一群熱愛水彩寫生的同好來此以圖會友,在我眼裡看來,他們都是美術家。

找個可以坐下的地方,我想到拿出手機call給老婆,告訴她我已經跑到淡水了,我的聲音聽起來還是有點虛弱,起碼我不是打來求救的,老婆聽我沒事,說我怎不買去個淡水烤魷魚,我說我連水都沒得喝,怎麼還吞得下魷魚。這時我才發覺我已經跑了兩個多小時沒喝一滴水了,我還真像耐操的駱駝,一路上分泌口水自給自足。

掛了電話,我的腦袋裡還縈繞著魷魚,對喔!來到了淡水何不去買個烤魷魚,起碼帶回家可以證明我真的來過淡水,於是我沿著河岸的商店街一直走,早上10點半,店家才陸續擺攤作生意,走到了淡水渡船碼頭都還沒看到一家已開張在賣烤魷魚,只見此地另一個特色10元冰淇淋已經有人開賣,可是我只能用眼睛吃冰淇淋,身體告訴我,跑步時是不能吃那個東西。

折返回頭,總算看到有一家賣烤魷魚的店正在擺攤,但還沒開爐做生意,我上前問可以買嗎,店家應允說可以,挑了四隻50元的小魷魚,我成了今天淡水第一位買烤魷魚的顧客。等了七八分鐘,魷魚烤好了,我要老闆將魷魚剪成一片一片,這樣才好塞進我的霹靂腰包裡。

完成採買任務後,再走回淡水捷運公園,我發現自己實在不像剛跑完20公里的人,我怎麼覺得自己還能步履穩健,還可以逛街買吃的,說到買吃的,我心想如果再不喝點東西,我這隻假冒的駱駝可能要渴死在回程的路途之中,於是我相到了一家賣烏龍綠茶的,我說老闆我要一杯烏龍綠茶,老闆說要30的還是25的,我說牌子上不是寫有10元的嗎,我只要10元一杯的,請不要加冰加糖,老闆不知道有沒有看出我是跑了20公里來跟他買這杯10元的烏龍茶。最後老闆遞給我一杯低糖沒放冰塊的烏龍綠茶,雖然沒放冰塊,但是那種冷度還是不能讓我一飲而足,我得含在嘴裡分個幾次才能下嚥。現在肚子水囊裡灌滿了烏龍茶,我準備要起腳回程,時間已經1045,碼表又再次啟動計時。

回程之路我才發覺是逆風而行,難怪去程跑得還蠻愉快的,跑回關渡宮碼錶計時整整三個小時,MP3也剛好沒電了,趁換電池的喘息機會,再去洗手台沖一下水,發現手腳表層產出細細的白鹽,我想這是汗水被蒸乾的結晶吧,差點沒拿個紙片刮下來嚐嚐自製精鹽的味道。

在沖洗的同時,我把MP3投到我的汗衫內,結果我發現這是一個不錯的作法,因為有腰包束著,我的胸前成了一個比多啦ㄟ夢還大的百寶袋,我不再需要一直用手托著MP3跑步,這樣兩手就能擺動自如了,真是神來一筆的好主意。

此刻將近日正當中,回程坎坷之路才正要開始,在逆風又有太陽熱烤的狀況下,跑到紅樹林生態區時,雙腳已經撐不下去了,不得已第一次因為沒力跑步而改成用走的,唉!嘆我這雙腳只有跑30公里的等級,每次跑到30公里之後腿力就急速走下坡。

跑跑走走到了洲美快速道路,兩肢小腿想要抽筋,但我不給他們機會,一覺得想抽筋就慢下來走路,這個時候連眼皮都想關門打烊,我只好閉著眼跑步,閉5秒鐘再張半秒鐘看路,突然間我撇見一條約50公分的蛇從我眼前橫過,還好我有睜眼半秒鐘,要不然可能一腳給牠踩下去,還好牠的頭不是三角形的,我也沒力氣去理這條小頭銳面的東西,就讓牠爬進路旁的草叢,我倆分道揚鑣。

跑馬拉松就是自我挑戰,越是後段越是艱難,最痛苦的就是已經不行了還要一直跑下去,只要你意志堅定,這個痛苦會一直反覆的出現直到終點。在距離終點的 一公里 路程,我彷彿置身在沙漠中渴求看到綠洲,平常如探囊取物的距離,現在是望而興嘆,好像一下子被放大了幾百倍。

最後 一百公尺 我想光榮的用跑的衝過終點,但在最後的20公尺兩肢小腿跟不上我激進的大腦,再也逃不過抽筋的命運,害我最後是一跳一拐的橫過終點,我不怪他們,他們已經鞠躬盡瘁了。

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裡,離我出門時將近有六個鐘頭,我從腰包裡掏出淡水的烤魷魚放在桌上,告訴老婆那是我今天馬拉松折返點的信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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